跪在地上，我卑微地低着头，而坐在椅子上的莉捷娜则不以为然地翻看着手中的书籍。
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，她已经习惯了让我跪在她面前的模样。
今天早上当我还在睡梦中的时候，皇宫的一道传讯把我给叫了过去，当我赶到后莉捷娜还没有起床，传讯是昨晚就拟好了的，我就在这里跪着等莉捷娜起床、穿衣、洗漱收拾好了到这里。
“累吗。”莉捷娜问道。
“回陛下，累。”
她的脸被手中的书挡着，坐在那里，右手轻轻拍了拍椅子的扶手，我便立刻跪在地上爬了过去。
“昨天听说你没去学院上课。”
“什么都瞒不过您。”
莉捷娜对我的一举一动掌握的非常准确，虽然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监视了，但我只是知道了现在无论做什么都瞒不过她。
“去哪了。”
“回陛下，调查……”
“就你一个人吗。”
“并不是，还遇到了一个人。”
莉捷娜合上了手中的书，扔到了桌子上，歪过头来看着跪在一旁的我。
“谁啊。”
“是一位少年……”
“哦。”
她应付了一声。
“站起来吧。”
“谢陛下。”
我的腿已经有些麻木了，拄着手杖摇摇晃晃勉强支撑起了身体。
莉捷娜点了点桌子上的一份文件。
“看看吧。”
“是。”
我转过身去，用一只手翻开了文件。
那是几天前我就已经看过了的文件，是关于把农田改为牧场的提议。
“陛下，其实这份文件几天前我就已经看过了。”
她嘴角微微上挑，轻轻抚摸着我的脸。
“你可真是诚实，连这种事情都不隐瞒。”
“请陛下恕罪。”
“罪的事一会再说，你先来说说，这份方案可不可行。”
“那我就斗胆说了，陛下，这份方案不可行。”
莉捷娜没有立刻让我往下说，而是盯着那份文件看了半天，叹了一口气，问道：“为何。”
“改农田为牧场，要增加能够平衡国库收支的资金，而这些资金若要全部以与熙国的贸易来平衡，那南部就得有一半的农田都改为牧场，可那时候，农民吃什么。”
“不是还有中部和北部吗，再多调一些粮去南部就是了。”
“陛下，北部那边还有战事，而要靠着中北部来撑恐怕是撑不住的，先不去算统一调粮需要花费多少，按照部府规定的市价进行买卖的话，在南部改一半的农田，那就要拿出中部和北部一大部分的粮去支撑，可这样根本撑不住，况且……农民也没有那么多的钱去买足够撑到重新耕地的粮。”
“羊毛所能产的钱不是比粮食要多多了吗，那就算农户养不羊，也可以把田卖给地主，让地主负责备粮应付。”
莉捷娜似乎对于这个急于求成的方案非常看好，但我万不能让她实行。
“地主能备多少粮呢，若要有足够的粮食就要去找政府，政府就得向商人或者临省去贷粮，可如此下来，地主和当地官员是捞不到钱的，而且还耗了心血，唯一的可能就是用低于市价的粮去兼并农田来建造牧场，可如此一来……后果不堪设想。”
莉捷娜站了起来，走到了窗边望着外面。
“接着说。”
“我认为，与熙国的贸易完全不是当前的当务之急，陛下继位已过半年，太多的事情要做了，而国库空虚只是结果，并非原因，必须治本。”
“那你觉得什么是当务之急。”
“首先……陛下，从卡亚伊斯祖先离开极寒地带来到大陆开辟新天地算起，至今已有千年，而从部落成为国也有着很长的历史了，再到统一各国成为帝国，到今天也有五百年了，可至今为止……帝国南北两部仍有大量的自治区与分封的领主与王，我认为现在要做的是彻底取消分封制。”
莉捷娜倒吸了一口气。“还有呢。”
“北部与雅立宛国的战事应当尽早结束，不予封其贵族与皇族为领主或王，将其占领地并入卡亚伊斯，在全国推行统一的文化与思想，加强中央集权理政，同时提高农业生产遏制商业的发展，以此来促进农业生产的提高，还有就是刚才说的最重要的，废除分封制……遏制一切贵族与官吏。”
“废除分封，那土地由谁来管理。”
“卡亚伊斯中部的制度可以在依旧保留分封制的地方推行，在全国建立等级森严的体制，君主为最高，内阁议院和各部协同君主管理，取消一切私设法令，全国推行统一律法，在分封制领地设立部府，官员只能通过考核或内阁议院推荐来任命。”
莉捷娜转过头来看着我，半天没有说话，缓缓走到了我的面前。
“若是我不做呢，又会如何。”
“浪费资源与人力，帝国得不到有效的统一，养虎为患……就比如改农田为牧场，若是因为这个政策滋生出了叛乱，叛乱滋养了各地的领主，对您也会虎视眈眈的。”
“你说的这些，本王就算花上一生去做，也不见得能在有生之年内完成，况且要统一文化与律法，这难道就不会滋生叛乱吗。”
卡亚伊斯横跨大陆包含了各种不同的种族与文化，甚至还有很多地方连文字都未统一，虽然圣主教是卡亚伊斯第一大教，但各地还有着纷繁复杂的宗教体系，经常会在这方面与圣主教进行争斗。
“也会，但这只是暂时的，若能将整个帝国作为一个组织来看待，而将这个组织内部的所有群体都标准化，那么帝国便会拥有最强大的执行力与意志力，从农业到军事一切都应该被标准化，强化国民的整体观念，把自己与帝国与君视为整体，这是陛下应该倾尽一生去实现的目标，如此，陛下便可以以国民之心为心，国民也会视君父为父。”
卡亚伊斯的生命力已经到了极限，这个国家的灭亡是必然的，只是我不希望它会在我的主人这一代灭亡，让我的主人背上亡国君主的骂名，只有彻底的改革才能延续这个国家的生命。
可是从莉捷娜阴郁的表情中就可以知道，她实在不想做什么伟大的君主，只是想完成自己的使命，要自己来挑这样的重担，弄不好可能会招来更大的灾祸。
“只要陛下想做，我必然尽心辅助……至于国库空虚的事情，只需要遵守三个字，查、摊、杀。”
莉捷娜坐在椅子上，双手紧紧握住了扶手，闭上了眼睛，依旧是没说一句话。
“查的对象为一切官吏与贵族，而摊则是摊贵族，让他们聚集在各重要城市里浪费金钱，还不如立刻着手将贵族们摊至全国各地军队，至于杀……就更简单不过了。”
“那你觉得这件事情应该由谁来办。”
“查贵族，自然应该让贵族去办，佐图切夫公爵是最佳人选，至于杀人抄家，康斯丁大人是首选。”
“你不是不信任他吗，怎么还会交给他来干。”
“陛下，康斯丁大人虽然有问题，但不能否认他的办事能力，像这种抓人的事，大人他肯定一抓一个准，只要下了死命令，他必定会完成的。”
“你能这样想康斯丁我就放心了，你和他我都需要，但我不想看见你们两个互相争斗。”
我知道莉捷娜现在用康斯丁用的非常顺手，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憎恨他了，康斯丁不仅会办事，还会对莉捷娜投其所好的处理一系列事务，经常找一些能大做文章的细节来整治内阁议院的元老，从而帮助莉捷娜坐稳了王位，上个月康斯丁就用斯库尔宫珍宝馆修缮一事查处了工建部的大臣，让莉捷娜非常满意。
而且他也的确为莉捷娜办了不少事，分担了不少愁，甚至连我都沾了他的光，加之康斯丁在莉捷娜面前总是一副卑微的模样，英俊的面庞的确能博得信任和同情。
但是康斯丁会提出这样的议案，说明他也把持着一部分权利，而这份议案就是要给自己的党羽谋一些好处，他并不是个笨蛋，自然比我更清楚这种政策的后果，但他完全不在乎。
也许他的力量已经成长到即使莉捷娜倒了他也不会倒的地步。
我想要帮助我的主人，可我的主人又不能给予我更多的快乐了，我不愿意与主人谈论国事，我只想做个仆人，像一只狗一样匍匐在她的脚下。
被主人抚摸，被主人训斥，在饿了的时候会被主人喂食，当主人在外面四处碰壁，心灰意冷地回到家时，摇着尾巴迎接疲惫的主人，而那一刻，享受着主人脸上的表情就是仆人最大的幸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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